一名男子漫步在马蒂镇的海滩。一年前，同样地点曾有妇人手持着一束白花， 悼念一名被无情大火烧死的6个月大婴儿。 图／欧新社
2018年7月23日，位于希腊雅典海滨的马蒂镇（Mati）发生了特大山林大火，总共造成102人死亡、172人受伤，作为度假观光小镇的马蒂几乎全部烧毁。这场希腊现代史上最严重的森林大火，也烧出了当地陈年以久的弊病：大量违建导致疏散困难、消防警队救灾散漫不周，都是酿成悲剧的人祸原因。
火灾后经过了整整一年，当时政府疾言厉行的违建拆除行动，如今进度结果如何？幸存者的家园是否已经重建并回归正常生活？事实上，当地的拆除和重建工程仍然进度停滞，前总理齐普拉斯当初雷厉风行的违建拆除最后不了了之。虽然今年7月新政府上台，但火灾真相的挖掘、相关行政问责与补偿救济，却也让民众仍然忧心。
当时被波及的房子内部已空无一人，只留下焦黑的墙面。 图／法新社
▌一年前，希腊现代史上最惨森林大火
“一切就像是《圣经》里的末日场景…”这场特大山火发生于希腊首都雅典的阿提卡大区东岸。2018年7月23日，山火从雅典附近的Kineta开始燃烧，由于当时正逢40°C热浪侵袭希腊，在气候极度干燥之下，希腊各地数日间都传出多起森林大火。同时，雅典东北部的Penteli山也发生另一起大火，并在强劲西风助长之下迅速蔓延；23日下午，大火烧进了首都近郊的拉斐那(Rafina)港区，严重威胁到邻近的度假观光名胜马蒂镇。
但由于紧急撤离的通告没有即时发出，直到当日傍晚5点马蒂镇早已被浓烟高温包围，当地民众才纷纷撤离，一时暴增的逃难车潮，也让撤离前线变成了恐慌地狱。在没有明确疏散计划的混乱之中，部分海滨的逃生路径都被别墅区的高墙挡住，有的人不断绕路才侥幸逃到海边。但不幸的是，逃生不及的民众却在浓烟里迷路，最后受困在失火的住宅区中，被活活烧死。
如今看似平静的住宅，从摄影师手中的照片中看出，整栋房子以及院子内的充气游泳池， 都曾被大火烧毁。 图／欧新社
控制不住的大火，让希腊政府前后出动了250辆消防车、超过600名消防员才稳定火势。根据消防部门的最后统计，大火总共造成102人死亡、172人受伤，当地超过1000栋建筑物烧毁，昔日欢乐的度假景点马蒂镇，也在大火吞噬后几乎灭村。
为何伤亡会如此惨重？官方调查指出，火灾蔓延当下救灾指挥系统混乱，错失了第一时间的撤离时机，而且对于撤离避难的训练和应对能力不足，无法有效协助民众逃生。
希腊政府也透露，当时阿提卡地区的山火通报几乎是同步有10多个起火点，因此不排除“人为纵火”的可能。但诡异的是，尽管《卫报》也指出一名65岁男子被指控纵火嫌疑，但时至今日都未面临调查，火灾的真相与问责，在灾后的一年里却依旧不明朗。
一年前的大火后，消防员与各方的救援队前来搜索失踪的人们， 当时这家人在门口贴上"We are OK!"以协助救援人员的搜救工作。 图／欧新社
▌一年后，停滞的重建工程
“现在的状况，跟去年火灾后一个月差不多。遗憾的是，现在唯一已经完成的，就只有砍掉烧焦的树木而已。”马蒂镇居民委员会的一名成员今年7月向媒体表示。
在灾后一年的时间里，马蒂镇的房屋重建进度非常缓慢，目前还有将近500栋房屋必须完全拆除重建，但却只有不到200栋获得了许可证，仅约50栋已进行拆除。许多马蒂镇被大火蹂躏的街道，一年来也几乎没有清洗整理。
造成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的原因，也在于当地陈年已久的违建问题。希腊政府表示，马蒂镇的居民违法将别墅区盖在不耐火、易燃的松树林里，同时许多海滨道路都被这些违建封死，是酿成逃生失序、疏散失败的根本原因。
一年前，红十字会的救援人员曾在这栋房子寻找失踪的人，但如今已空无一人。 图／欧新社
违建问题怎么来？这是希腊已经超过半世纪的沉痾。由于国家土地政策长年混乱，各级政府与东正教会的名下，也持有大量税务不清、产权不明的“公有土地”，在缺少有效监管与官方刻意模煳的状况下，侵占土地、违法建设的问题，也就成为希腊积非成是的经济常态。
因此在火灾发生后，时任希腊总理的齐普拉斯才在舆论炮火猛轰之下，于去年8月初临时向议会提交拆迁违建的“紧急修正案”，并表示“谋财害命的违建，一刻都留不得！”下令先拆除目前已被官方认定的违建。
在整个受灾的阿提卡大区中，就有3200栋违建必须即刻拆除，其中2500栋为侵占国有林地（森林与农业用地），另外700栋则与马蒂镇的很多房屋一样都是海岸违建。当时前往马蒂镇视察灾情的齐普拉斯承诺一年内要将这里重建为“模范城镇”——但这件事最终并没有实现。一年后的2019希腊大选中，齐普拉斯败给了新民主党的米佐塔基斯。依旧还是断垣残壁的马蒂镇，也被认为是重挫齐普拉斯，令他民心尽失的把柄。
2019年，一名上班族男子走过街道。 在一年前的这里，曾有一名男子裸着上身、无助地站在被大火烧毁的车子旁。 图／欧新社
▌一年后，还在里面的石棉
“为什么该拆的房子还没拆？因为石棉还在里面。”马蒂镇烧毁的建筑当中，有大量的建材里含有防火用的石棉。石棉因为绝缘、绝热、耐腐蚀的特性，过去常用于建筑材料之中，但因为已被证实为有毒化学物质。
这些石棉材质也成为马蒂镇灾后的一大隐忧，如果在拆除房屋时没有做好完善的防尘措施，就有可能让石绵纤维扩散到空气中。因此无论是在拆除前或拆除中，都必须做好严格的安全规划才能进行，拆除后也必须妥善处理石棉材料；但这也是现下马蒂镇拆除工程里，耗费资金成本与人力最大的任务之一。
当地居民向媒体表示，当地目前只有半数的房屋已将石棉移除，在完全清除之前这些毁坏的建筑根本无法动工，从而导致了停滞的恶性循环。那石棉到底为何还没清除？拉斐那市长布鲁诺斯解释，拆除作业需要的资金还没到位，而这些工程来自公开招标以符合法规，“相关程序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了！”具体的工程时间表，预计从今年9月开始。
一家人悠闲路过的大街上，在一年前曾排满了被大火烧毁的汽车。 图／欧新社
这对旅客途经的斜坡旁正开满了花。一年前这里的树木被烧得焦黑，一名男子正等待官方救援。 图／欧新社
▌一年后，还在等待的人们
“我相信在未来两年内，修复重建工程会在环境与市政的规划下完成。”拉斐那市长向媒体如此陈述。市长进一步表示，政府已承诺要重建、帮助居民重返家园，但当被问到具体的进度措施，市长又自相矛盾地说，“一般这种工程至少都需要3年以上，现在的状况已经比去年好多了，而且现在才一年而已。”
据路透社报道，齐普拉斯政府将火灾归咎人为纵火，并否认政府救灾不力；今年7月新政府则承诺，未来会提供灾民一系列的救济措施。不过对于居民而言，恐怕仍需要一段漫长的等待。一名海滨区的餐厅老板表示，政府的经济救济于事无补，马蒂镇的观光客流量比去年少了将近8成，“还有许多马蒂镇的居民们无法回来，不只是因为房屋毁坏，还有严重的心理创伤。”
今年3月，检察官发布了一份293页的调查报告，指出火灾惨况的责任，在于“指挥系统缺乏协调、导致混乱崩溃”以及有关主管部门的人为疏忽。但后续的问责与善后，仍未有进一步的消息。随着今年热浪再度袭来，遗留在马蒂镇的残木与废墟，仍是当地居民挥之不去的沉痛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