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居希腊超过21年后，在2023年6月25日举行的全国议会选举第二轮投票中，笔者首次作为投票站当值人员为希腊政府“义务工作”一天。从过去十几年的选民到今天的服务者，身份的转变让笔者对希腊政治和社会生态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在距离大选第二轮投票还有16天的时候，笔者接到由希腊政府雅典地区选举委员会发出的公函。其中写道：根据希腊207/2023,以及50，58，78/2012号法律，该函的收信人必须作为工作人员于2023年6月25日早上6点到指定投票站某室报到。该函件的最后一段还列明，若没有合理理由拒不配合工作，将会有程度不同的后果。
事实上，对于采用抽签方式选定的票站工作人员，每一名成年且居住在本土的希腊公民都有机会被抽中。当笔者谈起这个话题时，几乎所有曾经服务过大选票站的希腊亲友都会长叹一声：“唉，这是超级累的一天，你要有心理准备。”
由于多年来笔者一直在媒体第一线追踪希腊政治时事和报道希腊大选、地方政府选举、欧洲议会选举等活动，因此对政坛动向和各种数据都稔熟于心。但是，对于幕后工作，还是头一回。
抱着“服务”加上“体验”的心态，笔者在25日天还没全亮的时候就已经出门，在5:55分就到达指定的大选票站门外等候。这个时候，门外只有一名值班警员和两名同样被征召来服务的希腊人。
根据希腊选举法规定，在每个投票点都必须有一名来自政府的监票主管和一名秘书，而且配置四名当值工作人员和四名后备工作人员。但很多不爱守时的希腊人在服务大选时依然未改这个习惯。在超过了报到时间之后，甚至到了8点，依然有不少工作人员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边道歉，一边赶快核证身份。
从6点到6点30分，监票主管、秘书、律师以及各政党监督人员已经到位，位于小学教学楼10间课室的10个投票点陆续准备就绪，票站在7点准时开放。分别印有几十个参选政党、联盟和独立人士的长方条型选票在课桌上一字排开。当值工作人员就像“配药”一样，把所有选票加上1张空白票（弃权票）集齐一叠一叠放好。
当选民前来投票时，首先把身份证件递交给秘书核对名册，在相对应的名字上划线，然后再交给监票主管核对一次。确认无误后，监票主管取出大选专用密封信封，在信封上面盖上选举委员会的印章，并且签名。选民在接过这个信封后，就可以从当值人员手中拿到一叠选票。之后，选民走到距离3-4米远、用蓝黑色布帘遮挡的“格子间”里，从那叠选票中挑出“心水”选择，叠好放进信封，再撕开信封背面的密封胶，贴好信封口，然后走到监票主管面前的透明票箱前，把信封投进去，取回身份证件。这样就“大功告成”完成一次大选投票了。
在投票站开启后的3个小时里，即在10点钟之前，前来投票的选民人数屈指可数，其中以老年人为主。一位看上去约80多岁的老伯用颤抖的右手接过一叠选票，但忘记带老花镜的他未几就从“格子间”里走出来，大声说道：“请帮帮我，我只想找出新民主党的那张纸。”面对老人求助，无权接触选民选票的当值人员面面相觑，这项任务只能交给监票主管陪同老人进入“格子间”一起完成。
在投票期间禁止触碰选票和禁止交谈是必须诺守的规则。但一些希腊人对于能在投票站偶遇这件事总是感到很惊喜，除了彼此握手、拥抱、亲吻之外，一些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希腊老邻居还直接在“格子间”开聊，一边看选票一边话家常。监票主管多次高声警告并阻止这种即兴行为。有希腊人离别时还赠予一句常用祝福语“Και του χρόνου！”（中文意思：明年继续！），大家不约而同地冲口而出“Oxi!”(中文意思：不要了吧！)
事实上，从早上7点票站开门到傍晚7点票站关门，加上漫长的点票时间，全天候工作让很多希腊人都望而却步，希望能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甚至有人直接“失联”。在笔者所在的组别中，就有一名应到未到的当值人员需要动用警员去“寻找下落”，另外还有几人因为各种原因“隐退”。尽管有反面例子，但乐于参与社会事务的是大多数，虽然缺睡劳累，票站内没有空调十分闷热，不过当面对选民时，在场的工作人员都会笑面相迎，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大选是希腊政治进程的一部分，是社会继续向前走的一个关键时刻，也是服务社会的最好证明和实践。
距离票站关闭还有1小时，选民开始涌入，“赶最后一分钟”果然是希腊人最爱的办事方式，越接近结束投票的时间前来投票的人就越多。一位匆匆赶来的大叔说：“我希望下次投票在脸书（facebook）进行”。
的确，电子化的一键式点票比人工计票要简单得多。7点过后，票站立即闭门，各个投票点也把各自的门锁上。监票主管、秘书以及包括笔者在内的3名工作人员，在另外3名来自不同政党的代表的注视下开拆所有信封分类并计算选票。
希腊全国选举委员会所采用的点票方式有规定的流程，使用几种统计方式交叉核对，所有选票都有编号和监票主管签字，而且逐一登记在案，十分细致和严谨。由于此次大选无需选民在“心水政党”中挑选三名议员打上十字符号，因此点票进度比以往快得多。
在大约两个小时后，两本选票登记簿以及电子数据上传已经完成。在场所有人在大量文件和选票登记簿上签名确认。整个投票程序告终，票站大门打开。当走出门口那一刻，笔者感觉好像刚办完一件神圣的要事，很愉快地长吁了一口气。（梁曼瑜）
